窗是建筑不可或缺的元素,是建筑的眼睛。它不仅具有采光和通风透气的功能,还是一个量身定制的画框,既要装进花鸟鱼虫、枯木瘦石、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也要装进四季烟火和山海星辰。海南传统建筑的窗户有圆有方,上面的纹样种类繁多,有风物瑞兽,也有几何图形,小空间里藏乾坤。
文昌欧村林家宅的“双龙奉囍”漏空花窗。
花窗上的纹样寓意
窗户的材质主要有石、木、瓷、铁、水泥、玻璃等,其大小和形式十分自由。花窗,可简单理解为有装饰功能的窗户,我们的祖先用一个“花”字概括了它丰富灵动的形态、多姿多彩的纹样。
海口海瑞文化公园的扇形花窗。
在海南,传统纹样在花窗设计中运用得非常娴熟,方胜纹、风车纹、菱花纹、缠枝纹、喜字纹、寿字纹等组合花纹多运用于门楼或正室门楣的花窗上,体现的是威仪;卧室的窗户相对小,能有效保护房间的私密性,多为横竖纹的木制花窗或小规格的陶瓷花窗、水泥花窗;围墙上的花窗,多见圆形、扇形、杮蒂纹、冰裂纹等组合花纹,窗体略大;寺庙、祠堂的主体建筑通透明亮,装饰华丽,通常门窗一体,花窗也较大,多见龟背纹、杮蒂纹、钱纹、万字纹、风车纹等与其他祥瑞图案的组合花纹;书院或景区的古建筑,花窗多用冰裂纹、竹节纹、书卷纹等组合花纹。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简易的水泥花窗在海南较为流行,上有双喜纹、方胜纹,也有喜鹊登梅等图案,最具特色的当数椰林风光,窗户上的几棵椰子树把海岛风情完美呈现。
在上述纹样中,海南人对万字纹、杮蒂纹、钱纹和扇形纹情有独钟,正所谓“万事如意”(“事”与“杮”谐音),方寸之间寄托着人们对吉祥美好的期待。海口琼台书院围墙上有近十个扇形窗口,冰裂纹窗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古代学子“寒窗苦读”的求学时光。把视线转移到云洞图书馆的洞窗,想象力被进一步激发,极具个性的丝滑流动线条,不仅“裱”住了波澜壮阔的大海和气势磅礴的世纪大桥,也“锁”住了年轻人的心。
花窗上的木制直棂。
琼北火山石屋的窗户,或方或圆,一般年代越早洞窗越小,方形窗最小者宽20厘米、高30厘米,圆形窗最小者直径仅25厘米,既防台风又防盗贼,有些甚至不留窗。清末民初,火山石屋卧室的窗户开始逐渐变大,也更讲究美观,不过形式还是比较单一,多为方形,规格约为宽60厘米、高80厘米。目前,许多传统的火山石屋仍保留着唐宋时期的窗户样式——木制直棂窗花,木条等距排列,精巧、简洁、朴实,材质多为荔枝木、菠萝蜜木、龙眼木等。海南沿海地区受华侨影响较大,民居南洋风格明显,窗体相对大,形式也更丰富,其顶部多为拱形,并常沿窗边墙体进行灰塑、彩绘,展现出另一种美。
文昌义门村陈家宅的花窗。
“海南第一窗”名不虚传
海南的南洋风格建筑,是中西文化交融的直接体现。分布于海口水巷口、文昌文城文南街、儋州中和镇等处的骑楼,以及文昌符家宅、琼海蔡家宅等老宅,是南洋风格建筑的典型代表。这类建筑的花窗亦颇具特色。
海南骑楼的花窗,有“中西结合”“洋为中用”的营造特点。骑楼楼高多为二层到五层,凹阳台,其门窗为连续拱券装饰,有三角、半圆、尖顶等极具西洋和伊斯兰风格的造型,与传统的方胜、铜钱、灵芝、万字、喜字、寿字、花鸟,以及椰树、海浪、贝壳、海螺、鱼、船桨、热带瓜果等纹样巧妙融合,使西式的拱窗、券柱、彩色玻璃、铁艺窗饰本地化。骑楼窗体“内收”,不多占公共空间,符合琼籍侨商“三分生意,七分做人”的处世遵循。混合式的窗户,上部由铁线勾勒出线条,彩色玻璃镶嵌,下部为百叶窗,既通风透气,又能阻挡热带炽热的阳光。楼顶的女儿墙上常设置洞窗,这原本只是一种建筑装饰和抵御台风的过风口,如今随着游客纷至沓来,部分位于高处的洞窗,已成为骑楼老街的观景点。人们通过洞窗看街景,洞窗仿佛是一个迷人的万花筒,帧帧幕幕皆回忆。大亚酒店是民国时期海南最高档的酒店之一,“番客”回乡,下船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大亚酒店订房,生怕晚了订不上。最特别的是,酒店有一个大天窗,它像一个巨大的画框,“框”内时而艳阳高照,时而七星伴月,时而云卷云舒,时而斜雨敲窗。
在我国,“囍”字图案多用在婚礼上,文昌人却巧妙地将其运用到了建筑上。照壁、围墙、门窗,无处不“囍”,他们还在尺寸上进行突破,甚至与墙体等高,这在全国来说也是少见的。何谓“囍”?就是喜上加喜,一般指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亦可延伸为家庭、事业双丰收。文昌市铺前镇美宝村吴家宅的“双龙奉囍”漏空花窗,为圆形,水泥雕塑,直径约2米,“囍”周边有夔龙、蝙蝠、祥云等配饰。文昌市文城镇义门村陈家宅的“双龙奉囍”漏空花窗,高宽约1.8米,中为“囍”,左右为一对卷草龙,上为一只蝙蝠和花团,下为两头嬉戏的狮子,“囍”中间还有一枚“孔方兄”铜钱。此漏空花窗左右两边围墙上各有一个高约80厘米的实心“囍”配窗,“囍”上部勾勒着两朵海棠花。
在古代,修屋建宅几乎是海南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清末民初,“番客”们发家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修祖宅、盖大屋,他们中的一些人将水泥、木材等从南洋运回海南,其屋宅花窗用料讲究、制作精细。比如,文昌会文镇欧村林家宅的花窗,大小不一、式样繁多,从门楼门楣上的“双桂第”匾额花窗到二进正室门楣上的“九牧世家”堂号花窗;从横屋的七彩玻璃窗到山墙上的方圆花窗;从门楼的屏风隔断花窗到二进正室屋顶的“花开富贵”花窗,窗窗工艺精湛。最令人称道的是那对圆形的“双龙奉囍”漏空花窗,它们位于门楼后围墙两侧,对称并排,直径达2.7米,简直是花窗界的巨无霸。该花窗中间嵌置“囍”,“囍”左右各嵌一条卷草龙,并有传统的牡丹、蝙蝠、桃子等雕塑,还有海螺、石黑鱼衔钱、杨桃、番石榴等极具海南特色的元素。这对花窗历经百年沧桑,依旧保存良好,无论是在规格尺寸还是在工艺方面,都配得上“海南第一窗”的称号。
杮蒂纹花窗。
小窗“框景”景更美
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同一物也,同一事也,此窗未设之前,仅作事物观,一有此窗,则不烦指点,人人俱作画图观矣。”在海南传统建筑中,花窗也有“框景”的功能,它和庭院植物结合,形成了丰富的视觉层次。
琼台书院内,12棵老态龙钟、形态各异的鸡蛋花树与一棵高龄白梅遥相呼应,引得蜂蝶翩翩起舞。通过围墙上的扇形窗口,可将院内景致尽收眼底,朱红明亮的檐柱、郁郁葱葱的花木、目光如炬的谢宝雕像,山石几处,盆栽几株,青竹几丛,窗外的环境再喧嚣,置身窗内亦能感受到幽静和安宁。奎星楼花窗上的方胜纹与蛙、鱼、鸟等黎族图腾元素相结合,唤醒了百年书院的地脉记忆。五公祠围墙上的方形、圆形花窗,映衬着这个文化地标的草木葱茏和瓦椽飞檐。
在海瑞文化公园,透过扬廉轩的扇形花窗观景,正前方是用火山岩制作的海瑞塑像,在两排高大笔挺的椰子树的衬托下,“南海青天”刚正不阿、清正廉明的形象被呈现于眼前;向后看则是不染池和清风阁,“清似江水,质同钟山”,此时的扇形花窗就像一面镜子,从中能窥见先贤的高风亮节,感受到文化传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