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理科是做什么的?”当了24年病理医生的徐海霞经常遭遇这样的尴尬提问。提及病理科，很多人都不清楚。有人以为病理科就是搞医学研究工作的，有人以为病理科是管理患者“病例”的地方，还有人以为病理科就是检验科，搞化验的。
病理科也许是一个最容易被忽视的医院科室，病理科的医生很少与患者面对面，但他们却掌握着患者疾病治疗选择的决定权。西方国家把病理科医生称为“医生的医生”，也有人称他们是医院里的“法官”。钟南山院士曾称：“病理水平的高低是衡量一家医院医疗质量的标志。”
近日，海南日报记者走进海口市人民医院病理科，带你探秘以取材刀、切片机、显微镜为“武器”的病理科医生们都是如何工作的。
徐海霞在阅片。
精确的病理诊断，有时可让患者“少挨一刀”
7月17日早上8时，海口市人民医院病理科副主任徐海霞和同事们准时出现在病理诊断室里，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一台显微镜，一台电脑，一间不大的房间，看似寻常的小诊室却是病理科所有工作的最后一道关卡——阅片诊断，阅片之后的病理诊断报告就是从这里发往各个临床科室。
上午9时，一位32岁的女性患者正躺在海口市人民医院手术室的病床上。该病患诊断有双侧甲状腺肿物，性质待定。主刀医师在切取了病灶部位的组织后，将标记好的标本送到病理科做冰冻切片。“大概半个小时内就会出病理结果。冰冻切片的优势就是速度，用于手术过程中决定下一步的手术方案。”徐海霞介绍。
经过标本信息核对、取材、冰冻切片、染色，当病患的病灶部位组织被制成玻片送到病理诊断室时，还不到20分钟。
徐海霞熟练地把玻片放到多头显微镜下观察，20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她和她的团队在几分钟内就得出冰冻诊断：双侧甲状腺微小乳头状癌，伴周围乔本氏甲状腺炎，并将结果电话汇报给手术室。紧接着，徐海霞将诊断信息又输入电脑，手术室内的手术医生马上就收到了上传的病理报告，开始着手下一步治疗方案。
精确的病理诊断，有时候可以让患者“少挨一刀”。徐海霞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案例，一名60多岁的本地病人，在外院诊断乳腺癌，病人慕名来到海口市人民医院甲乳外科做手术。甲乳外科主任建议病人把之前活检的切片送到病理科会诊，再确定一下。
“拿到玻片后，参与会诊的海口市人民医院病理科主任谈顺认为可能不是癌，但慎重起见还是建议病人切白片到病理科行免疫组织化学检测，最后免疫组化也证实了病理科医生的观点，是乳腺腺瘤，不是乳腺癌。”徐海霞说，这种情况虽然很少，但也是存在的，所以我们医院临床医生遇到这类患者，都会要求病人将病理切片借到本院的病理科会诊证实，才能进行下一步治疗。
病理科医生在做切片。受访者供图
病理是肿瘤诊断的“金标准”
在病理科，这里看不到其他科室患者家属来来往往的匆忙身影，也没有排队叫号声，有的只是精密的仪器、紧张工作的病理医生和病理技师，以及实验室福尔马林的气味。
徐海霞介绍，病理科的主要任务就是判断疾病的性质，是炎症性病变还是肿瘤性病变，是什么类型的炎症，是良性肿瘤、交界性肿瘤还是恶性肿瘤，肿瘤的来源，恶性程度，淋巴结有无转移等。
在这里，每一份看似简单的“病理报告”，往往需要3至5天的沉淀。徐海霞介绍，一份按规范化固定的活检组织标本送到病理科后，从核实标本到取材，从组织脱水到包埋，从切片、染片到封片，每一个程序像一环扣一环的链条，大部分工作需靠病理技术人员的精细手工操作。
“这里的每一道工序，都是技术活。”徐海霞说，从取材、脱水、包埋、染色到制成一张优良的切片，对整个流程要求都很高。切片要薄如蝉翼、铺片平整无痕、染片核浆分明。“如果说CT是把整个人体进行了一层一层的观察，那么病理就是把病变部位的组织放大，一层一层地观察。”
进行这么细微的观察，需要借助光学显微镜。只有把组织切成3～4微米的切片，薄到只有一两层细胞，病理医生才能在显微镜下透过光看清楚，这就是病理诊断医生诊断的证据。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手术后患者的病理报告时间要等待至少3天?不能加快速度吗?
徐海霞介绍，制作一张HE切片要经过几十道程序，组织标本的固定和脱水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小组织标本需3个工作日，大标本5个工作日才能出报告。某些特殊原因如重切、补取材、脱钙等，会延长几个工作日。免疫组化、分子病理、特殊染色或疑难病例平均需延后3个工作日。
培养周期长，病理人才面临巨大缺口
如今，国内越来越多的优秀医学生首选临床科室，很多医院的病理科都面临着严重的人才缺口。徐海霞意识到了这一点，显得着急又无奈。“从事病理工作之初，科室主任就告诉我，病理医生是‘幕后英雄’，只有真正热爱的人才能耐得住寂寞。海口市人民医院病理科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一代又一代病理人的传承，学术研究和硬件条件有了明显的进步，但与国内先进病理科相比还存在明显差距，尤其是分子病理诊断方面。”徐海霞说。
徐海霞表示，临床医学越来越细化，精准医疗时代下肿瘤患者的个性化治疗对病理医生的要求更高。病理医生要求熟悉掌握人体各个脏器的组织学、解剖学、病理学及病理生理学，才能对疾病作出诊断。初级、中级的病理医生就是在不断取材和看片中积累自己的诊断经验。病理医师从规范化培训到获得中级职称大约要用10年的时间，要熟记15000例以上的病理样本形态及病理诊断。病理医生通过中级考核后，才有资格签发病理报告。风险最大的冰冻报告，需要高年资的主治医生和拥有高级职称的病理医生共同签发。
“熟记15000例病例样本只能够应对大多数的常见病、多发病的病理诊断，大概还有5%到10%的少见病和疑难病，10年经验实际上是远远不够的。”徐海霞介绍，培养周期长、工作风险大、劳动报酬低是很多年轻医学生不愿意从事病理专业的原因。按照相关统计，全国有执照的病理医生1.8万人，缺口高达6万人，病理医生的数量远远跟不上临床发展的需要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病理人才
配备状况
《病理科建设与管理指南(试行)》要求
每100张床位配置1~2名病理医生
实际需要的病理医生为8.4~16.8万人
我国目前在册的病理医生
(包括执业医师和助理执业医师)为1.8万人
则病理医生的缺口至少为6.6万人
全国平均每百张病床病理技术人员数仅为0.46人
至少需要增加2倍的病理技术人员
才能达到要求
来源：《全国病理质量报告》
文字/侯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