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宁日月湾冲浪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冲浪爱好者、专业运动员、游客。专业运动员代表着日月湾冲浪技艺最高水平,游客体现着冲浪运动的“旅游号召力”,冲浪爱好者则是这一切的开始。
游客在日月湾冲浪。记者 张野 摄
虽无详细记录,但业界一致认为,日月湾的“冲浪天赋”最早由国外冲浪爱好者发现,随后,国内冲浪爱好者跟随至此,逐渐将日月湾推向公众视野。
在万宁,人们习惯称冲浪爱好者为“浪人”,百度词条对这一名词的解释为“行踪不定的江湖人”。过去几年,来自五湖四海的“浪人”因冲浪集结于日月湾,少则待上数月,多则几年,他们在日月湾这个“江湖”里等浪、冲浪,生活成长。
而如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浪人”们正在离开日月湾。
阿强在巴厘岛冲浪。阿强供图
“浪人”的迁徙:离开日月湾 奔赴巴厘岛
春节前,洛桑叫上在日月湾认识2年多的阿强和其他朋友在住处聚了一下,年后,阿强就要去巴厘岛了,这已经是元旦以来,洛桑送走的第三位朋友。每次有人决定要走,伙伴们都会好好聚一下,因为没人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样的离别,近段时间在日月湾畔的田新村内频繁上演,以至于在村内经营比萨店的小钟已经见怪不怪了。
“基本上都是去巴厘岛的,日月湾是冬季浪,那边是夏季浪,过了3月份,走的人会更多。”小钟说,平时的熟客如果长时间没来,他就知道人大概率是已经走了。
在“浪人”们口中,巴厘岛被称为“冲浪天堂”,凭借优越的自然条件、浓郁的冲浪氛围和较低的生活成本,每年都会吸引世界各地的冲浪爱好者慕名前往,条件允许的,则会选择更“高阶”的澳大利亚、夏威夷、欧洲等地。
“浪人”们开始离开日月湾了?虽没有官方统计,但是种种迹象似乎已经给出答案:舵手民宿的客房,长租客人的占比率开始下降;村里黄大姐的早餐店,熟悉的客人开始越来越少;“浪人”阿星的微信朋友圈,不下二十个湾里“浪人”朋友的动态已经显示“不在海南”了。
“好像感觉人确实少了一些,以前总看到他们骑着电动车在村里转,这段时间都不怎么见了。”田新村党支部书记陈真国说。
身未动,心已远。不少留在湾里的“浪人”们也开始谋划着“出去看看”
2021年5月,阿星只身从外地骑行来到日月湾,本没打算久留的她被冲浪吸引,在湾里待了2年多,再过一个多月,她也准备离开了,“去泰国,一边骑行,一边冲浪。”受朋友的影响,小钟也动了去巴厘岛的心思,但由于要照顾店里的生意,今年基本上走不了了,“明年吧。”他计划。
市民游客享受冲浪乐趣。记者 张野 摄
人多了热闹了 日月湾不再“纯粹”了
离开日月湾,早已有迹可循。
数据显示,2020年,万宁全市共有20余家冲浪俱乐部,大多集中在日月湾,到了2022年,冲浪俱乐部数量增加到了50余家,但这其中万宁石梅湾和神州半岛就占据了18家,日月湾的“绝对优势”逐渐下降。
向外辐射的冲浪俱乐部大多有冲浪爱好者参与经营。一方面,受限于地理环境,日月湾没有空间容纳更多的冲浪俱乐部,另一方面,随着游客数量增加,海里也开始变得“拥挤”,“浪人”们只得选择周边更为“隐蔽”“宽敞”的地方冲浪。
在万宁日月湾,游客抬着冲浪板准备下海冲浪。记者 张野 摄
“只冲浪不社交,这种更为‘纯粹’的‘浪人’是最早离开日月湾的,现在出国的这一批应该算是‘第二梯队’。”多名“浪人”告诉记者,寻找更为适宜的冲浪地固然是离开日月湾的重要原因,但是日月湾冲浪旅游发展带来冲浪体验感下降也是一方面。
“很多游客不会冲浪,更不懂冲浪的‘交通规则’,‘浪人’等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来了一道浪,被人抢了或者挡住了,影响体验的同时,增加了安全隐患。”洛桑说。因此,“浪人”们和游客因为抢浪而爆发冲突的情况在日月湾也时有发生。
在“浪人”圈里,他们认为,“浪人”是纯粹的,在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前提下,只想冲浪。曾经的日月湾也很纯粹,只有冲浪,而随着近年来冲浪旅游的发展,日月湾开始“变了”。
近几年的发展下,日月湾的业态逐渐丰富,从最初的只有冲浪俱乐部,变成现在集餐饮、酒吧、民宿、文创店于一体的小型商圈,夜晚的日月湾畔不再安安静静,“蹦野迪”成为一道特色节目。
密集的游客,嘈杂的音浪,越发浓郁的商业氛围一步步从海边渗透到村里,让一部分冲浪爱好者心生抵触,而由此带来的房租物价上涨、生活成本增加等现实情况也让一部分“浪人”不得不选择“逃离”。
游客在万宁日月湾体验冲浪。记者 李昊 摄
“浪人”离开 影响几何?
“浪人”的离开,会给万宁冲浪产业的发展带来哪些影响?
“影响不大。”18岁就接触冲浪的日本籍“资深浪人”千叶秀信告诉记者,“追浪”是玩冲浪人的习惯,没有人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冲浪,也很少有哪一个地方一年四季都适合冲浪,“就像候鸟,到了冬季就会飞往南方过冬,第二年再飞回来,这是自然流动现象。”他说。
中国太平洋学会海洋旅游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原海南省旅游委巡视员陈耀持相同观点,“当冲浪者水平达到一定高度了,寻找更具有挑战性的浪,这很合理。”翻转硬币的另一面,“旧人”离开的同时,“新人”也会补充进来,“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产业的发展不仅仅靠少数人。”
海南省旅游发展研究会会长王健生提出了一个“旅游指向性”的概念,他认为,冲浪爱好者是万宁“冲浪资源”的一部分,“冲浪运动,万宁不是唯一,冲浪爱好者选择在哪里冲浪,在某种程度上是游客做出选择时的考量因素之一。”他认为,目前万宁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冲浪“热度”,冲浪爱好者这一群体的离开,或会带来市场吸引力下降,进而影响冲浪产业的发展。
万宁市盘古掌体育文化产业有限公司创始人陆盛华曾做过市场调查,200名冲浪的客人中,63%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因此,从旅游市场发展角度来看,她认为,万宁冲浪市场的主体是青少年。“不可否认的是,‘浪人’是国内部分冲浪文化的引领者,如果他们能够成为连接国内与国际冲浪文化交流的纽带,将有助于国内冲浪产业发展和冲浪文化的培育。”她说。
冲浪爱好者在万宁日月湾冲浪。记者 张野 摄
产业发展 如何做好“人”的“文章”?
2月20日,万宁市委书记盖文启率队到日月湾调研冲浪产业发展现状,并对下一步工作提出要求,其中提到要对海域进行划片管理,将不同的冲浪人群进行区分,不断提升冲浪者的冲浪体验度。
“同一道浪,不可能满足所有水平的冲浪者,划分区域,很有必要。”陈耀认为,日月湾对于冲浪受众群体的定位并不清晰,通过划分区域,区分冲浪者技术等级,同时做好不同等级相应的配套,做好管理,根据定位,精准营销。
陈耀表示,万宁日月湾的浪属于“平缓的长浪”,更适合初学者或冲浪技术不高的人,万宁应抓住这部分群体,通过提升管理和服务水平,有意识的加以培养,“游客通过体验,产生兴趣,逐步变成冲浪爱好者,甚至‘进阶’成为专业运动员。”
“万宁冲浪是海南海洋旅游产业的重要IP,在细分市场很有竞争力。”王健生表示,近年来,万宁冲浪运动发展较快,但产业化培育滞后,导致“只看到热闹,没看到门道”,没有形成产业经济。
王健生建议,万宁应加大对冲浪品牌的培育,加强配套建设,拉长产业链,形成消费闭环,健全工作机制,规范行业标准,提升冲浪俱乐部及从业人员服务水平。同时,借助科技手段及装备升级,弥补自然条件的不足,满足不同人群对冲浪的需求。
“日月逐浪”驿站。(整体意向效果图)
当前,环岛旅游公路万宁日月湾“日月逐浪”驿站正在加速建设,建成后将拥有国内最大、海南首个人工造浪池,进一步提升日月湾旅游消费体验。
万宁市旅文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当前,万宁正在完善冲浪人才培养机制,通过持续开展冲浪进校园活动,扩大普及本土青少年冲浪人口基数,同时争取把冲浪人才纳入《急需紧缺人才目录》,对现有或引进的体育专业人才在人才落户、住房保障、子女入学、医疗保障等方面给予政策安排,优化外籍人才来琼办理程序,保障冲浪行业人才在万宁“留得住 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