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像会议室，更像一个忙碌而克制的集市。几十张桌椅纵向排列，分坐两侧的人们，身体微微前倾，声量压低，语速却很快。桌上是项目书、电脑，和一些可能改变一部电影命运的约定。
电影项目方、投资方在洽谈会现场交流。
这是12月7日，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在第七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影视产业洽谈会现场看到的景象。
前一天，15个从“青椰计划”创投会脱颖而出的项目刚路演完。今天，项目方、投资方交谈的主题是更实际的交锋——钱、剧本、档期、主演人选，这些决定电影生死的要素，在这里被一遍遍掂量。
对话：“杀手”遇到了“大厂”，喜剧撞上了“养老”
一张桌子上，《杀手没有周末》项目的编剧徐晓和制片人黄歆雨，正与一家影视公司的导演兼制片人赵阳聊着。
“我们可能得回去对一下工作时间，修改大概要一两个月。”徐晓解释着剧本进度。这是个荒诞喜剧：一个顶级杀手毕业生，接到的第一个现实任务，是刺杀一位互联网大厂董事长，结果阴差阳错混成了公司实习生，在陌生的职场规则里频频引发笑料……
“可以，我回头把你推给我们公司的策划老师，我们很多开发也是委托创作模式。”赵阳直接回应道。他坦言，尽管昨天这个项目的路演只看了一半，但这个喜剧题材吸引了他，这正是他们想做的类型。“我们现在不太想做投资特别大的项目，想找一个轻量化又容易被市场接受的项目，以小博大。”
徐晓说，这个故事的雏形来自今年四月的某个夜晚，他和友人聊了一整晚后写出了初步的剧本。前不久他带着这个项目参加了平遥国际电影展，这次来海南，希望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得到能让项目落地的建议。
在另一张桌子上，《装孙子公司》项目的制片人付子豪刚送走一波前来洽谈的投资者。他的项目讲的是几个年轻人开办“租儿租女”服务公司的喜剧，源自编剧去养老院看到的真实经历。
付子豪的身份有点特别。上午，他是带着项目找钱找人的创作者;下午，他就要换到桌子另一边，作为资方去评估别人的项目。
“作为项目方，我做的是强商业类型片，希望它能落地，不说教。”他说，“作为资方，我看项目就看类型化强不强，视听有没有独特性，预算和受众怎么样。有些项目再好，如果受众太窄，我也没法说服公司投钱。”
思考：“松弛”的海南，与“现实”的考量
几乎每个从北方来的电影人，都提到了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的“松弛感”。“更舒适，更放松，像度假区。”第一次来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的徐晓说。黄歆雨同样认为：“这里的交流氛围是松弛的。这点做得很好，让电影成为电影，而不是流水线的产品。”
这种“松弛”促成了更坦诚的交流。但“松弛”背后，也有“现实”的产业考量。
北京中视晨阳影视的邹吉亮是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的老朋友，去年就作为合作方支持过“青椰计划”短片项目。他感觉今年变化很明显：“去年项目偏文艺的多，投资难找。今年类型片多了，更市场化，很多都是喜剧、悬疑这些符合大众观影习惯的项目。”他向洽谈会现场看了一眼后继续说：“这种创投模式，先把全国的好项目筛一遍，我们再来谈，效率高多了。”
“我今天约了8个青年导演的项目。”来自中国台湾的资深制片人黄茂昌刚结束一轮谈话，微信列表里好几个新好友正在等待确认添加。他在这行干了二十多年，语气里有种老猎手的谨慎与期待。“昨天路演，我觉得选的项目挺不错。一方面有市场性，另一方面也贴近我们当下的生活，或者对未来的想象。”
他顿了顿，接着说：“现在拍电影得重新想，在电影院里到底给观众看什么?你的‘爽点’在哪，共情在哪?不单单是作者自己的艺术表达了。”这番话，也像是对这个洽谈会的一种注解，电影除了是一种艺术，还是一门生意。有了经济效益，电影产业才能健康发展。
探路：年轻的电影节，与寻路的影人
海南岛国际电影节还很年轻。黄茂昌觉得，这是它的优势：“年轻的电影节，更容易找到新的可能性。”
这种“新”，在“青椰计划”的定位里可见一斑：专注类型片孵化，以市场为导向。在艺术与商业之间，“青椰计划”努力为青年影人寻找一条更清晰的路。
路并不好走。洽谈会上，年轻的电影人都说，剧本上的故事要变成银幕上的作品，中间是漫长的拉锯、妥协与坚持。但在此刻的会议室里，至少对话开始了。
在洽谈会上，《蝉鸣七声响》项目的导演鲁思成一遍遍地向多位有意向的投资方介绍他的电影，每一遍的复述都饱含激情。他说故事源于家乡和生活，“还有很多不足，我们都在慢慢长大”。
编剧、导演刘知铨带来的项目《热带少年的状况》更成熟了一些。这个剧本去过好几个国际电影平台，还拿到了上海文化发展基金。刘知铨计划在海南岛取景，希望在洽谈会上找一个感兴趣的国内投资方，一起推进这个项目。
黄昏时分，洽谈暂歇。人们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有的走向咖啡厅，有的继续在酒店大堂交谈。合上的笔记本电脑、被收进书包的项目书，都记录了不同的建议、信息。
12月8日，洽谈会还将继续，关于电影的梦想也将继续变成具体的预算数字、拍摄周期和合作意向。现实不那么浪漫，却是一种扎实的开始。
在海南岛国际电影节这张桌上，还会不断有一批批年轻的电影人坐下来，聊聊电影和他们的未来。
